在历史的长河中,非遗,如同璀璨的星辰,照亮着文化的天空。它们是我们民族的瑰宝,更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。时代变迁,非遗不仅没有消逝,反而以更加多元的形式续写着新的篇章。
晨雾未散,南湖区三水湾菜市场深处传来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。循声穿过市井喧嚣,刘益龙的工坊便藏在一排商铺后。不足20平方米的空间里,锤声与火光交织,一块块冰冷的金属在他的手中逐渐“苏醒”,化作纹路如波、形神兼备的茶壶。这里,是非遗技艺“一张打”的活态传承现场。
“一张打”是一种传统手工制作技艺,主要用于制作金属茶壶等器物。“一张打”制壶是指壶身、壶底、壶嘴乃至壶耳,皆由同一块金属片反复捶打而成,无任何焊接。
金属会“说话”:一锤一錾唤醒壶中魂魄
工坊的操作台上,大小不一的锤子、錾刀错落有致,木架上陈列的银壶与铜壶泛着温润光泽。刘益龙执起一柄泛着幽光的圆头锤,锤面轻触铜片,发出清越的“铛——铛——”声。“铜比银‘认生’,得先在炭火上烧出晚霞般的橘红才肯服软。”他笑着说,火候到了,金属自会“告诉”匠人何处该收、何处该放。
敲壶讲究“三轻三重”。起手要像春雨拂檐,让金属舒展筋骨;收尾要似冬雷震雪,将万千气象凝进方寸。经过数十万次锤击,刘益龙手中的铜片隆起壶腹、凹出流线,锤痕渐次化作粼粼水纹,恍如将南湖水盛进了壶里。壶成之时,注入沸水,金属竟发出清越龙吟,似是将锤声里蕴含的山河岁月都唤醒了。
铜包银壶:挑战工艺极限的“双重修行”
刘益龙介绍,“一张打”制壶工艺分为三重境界——初级的壶身一张打,需至少五年功底;高级的口打出一张打,要求壶嘴从壶身延展而出,非十年经验难以驾驭;而最高境界的口耳一张打,连壶耳也需一体成型,难度更高。
在刘益龙的工坊中,有一种比银壶更为稀有的珍品——“铜包银壶”。这种壶以紫铜包裹银片,两种金属的延展性截然不同,需要经过数十万次的捶打,才能让它们完美融合为一体。紫铜的古朴与银片的皎洁相互交织,既兼顾了良好的保温性,又具备出色的抗氧化性,兼具实用与收藏价值。由于采用“一张打”工艺,壶身无焊接点,从而避免了杂质渗入,而且壶身錾刻了细腻的纹样,这使得“铜包银壶”成为收藏界的宠儿。然而,制作这种壶的难度极高,“一旦稍有分神,薄片就可能破裂,一切便需从头再来”。刘益龙坦言,制作一把铜包银壶需要耗时40余天,这不仅是对技艺的极致考验,更是对耐力的巨大挑战。
尽管作品备受追捧,刘益龙对传承的忧虑始终未减。“年轻人嫌枯燥,一把壶做半个月,还不一定卖得出去。”他语气中带着无奈。手艺人往往不善营销,机器制品又冲击着手工市场,这让“一张打”陷入“叫好不叫座”的窘境。作为“红船旁的文创人”,刘益龙尝试将南湖风光、红船精神融入錾刻纹样。“非遗不是‘老物件’,它得活在当下。”他计划开设体验工坊,让游客亲手敲打一枚铜片,“哪怕只留住百分之一的人感兴趣,也是希望。”“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”工坊的锤声依旧每日准时响起。在刘益龙看来,每一把壶都是匠人与金属的对话,是“从扁平到立体,从无神到有神”的奇迹。当非遗技艺与现代生活相融,当锤痕化作涟漪、铜片盛住山河,这门千年手艺终将在时代的回响中,找到新的生命。
手记
在南湖畔的工坊里,小布触摸到一把铜壶上深浅交织的锤痕。刘益龙说,那是“金属的皱纹”,记录着每一次敲击的力度与温度。或许,非遗传承正如这“一张打”工艺——唯有经得起数十万次寂寞的锤炼,方能成就触动人心的永恒之美。